【荒连】毛茸茸的魔法师
*海晏皮x初霜皮，西幻pa，喜剧要素有。给荒哥新皮上供啦！
01
林中光线晦暗。交错的树枝将空间层层分割，制造出一个庞大的、无头无尾的迷宫。
“我们要找个地方避雨了，荒先生。”一目连回过头大声说，“云层很厚，昆虫也飞得低了，估计傍晚就会下雨。”
被称为荒的男子跟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，抬头看了看天空，而后轻哼一声算是应答。一目连已经习惯他的寡言，于是继续迈步向前走去。落日熄灭在山头时，一场夜雨果然随之降临。上方的枝叶被敲得噼啪作响。脚下逐渐变得泥泞，在四合的昏暗里，一目连感到疲惫。他念动咒语，将手中的魔法石点亮，让它悬浮在身侧照明。
“荒先生，前面似乎有个山洞……”
“我看见了。”荒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，他脱下自己的斗篷，把它罩在一目连身上，又去拉他的手，“走吧。”
“荒先生？”一目连开口，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。荒的斗篷尺寸很大，帽檐垂下来，一目连的视线被遮住大半，只能看到荒拉着他的那只手。尽管戴了手套，一目连仍可以隐约感觉到，这位占卜师的手骨节分明，非常漂亮。
——尽管荒先生说自己并不是贵族，但他的身份确实很令人好奇。就连这双手套的做工也十分精致，不像寻常人会买来戴的。
魔法石忽明忽暗的光线照着脚下的路，一目连不时看到自己沾着泥巴的鞋尖，还有被雨水打弯的草叶。把斗篷给自己的话，会淋湿的。但是一目连忽然说不出什么推辞的客气话——这件斗篷轻盈柔软，而且似乎残存着来自主人的温度，一目连被包裹在其中，心头竟然萌生出类似于眷恋的情愫，令他出于私心而没有拒绝。山林里起了风，有雨水滴落在一目连脸庞上，冷冷的，沿着下颌线滑进衣领里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荒的手，“荒先生，走慢一点，我看不见路……”
02
说起来，在去解救女王陛下的路上遇到荒先生，完全是个意外。
“毛茸茸。”高挑的男子看见一目连时，这样称呼他，“是你。”
一目连正用魔法制造出幻影，将围困住他们的几头棕熊引开，听见荒这样说后猛地回过头去：“您认识我？”
棕熊摇晃着笨重的身躯朝幻影的方向追去，很快就隐没在密林之中。荒拍掉衣袖上的尘土，从容地抬起眼来，“啊，不。”
不认识。
一目连伸出手去：“我是一目连，一名魔法师。”
“荒。”男子也伸手与他交握，“占卜师。”
一目连怔了一下，“您是贵族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抱歉，是我失礼了。”见荒皱眉，一目连有些难为情地扯了扯衣襟，“因为女王陛下的能力是占卜，民间就有种说法，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做占卜师……”
“国王的能力是占星，而非普通的占卜。”荒打量着他，“这两者相差太多了，占卜师是很常见的职业，并不比你这样的魔法师稀奇。”
可是，在自己生活的小城里，占卜师确实很少见，一目连想。但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，“那您也是去救女王陛下的吗？”
荒英俊的眉毛似乎抽搐了一下，“去救女王陛下？”
“是啊。”一目连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从城门口揭下的告示，“女王陛下被恶龙抓走了。告示上说，恶龙就栖息在这座山的密林深处，如果有勇者成功营救陛下，会得到丰厚的奖赏。”
荒皱起眉头，弯下腰来仔细去看一目连手中这张皱巴巴的告示。半晌，他摸着下巴喃喃道：“嗯……是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是说，我此行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。”
一目连露出欣喜的表情：“那，您愿意让我和您一起走吗？我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可以同行的人。”
荒直起身，打量着这个穿着毛茸茸的披风、头发也毛茸茸的小个子魔法师，轻咳一声，回答道：“随便你。”
他又问：“你是为了奖赏去的吗？”
一目连仍旧是笑着。他神秘地摇了摇头，没有多言。
03
在这个国家，女王陛下的身份是个谜。也许是出于某些特定的原因，她继位以来，从未在大众面前现身过。然而好奇是人类永远的天性，女王陛下越是神秘，坊间就越是充斥着关于她的传言，例如女王陛下拥有整个国家最为出众的美貌，她有白雪一样美丽的长发，以及琥珀一样温润的眼眸。她……
“一目连……一目连！”
被叫醒的时候，一目连只觉得头痛欲裂。视线被刺眼的光亮填满，荒英俊的面孔像是浸在雾里，过了一会才勉强看清。“荒先生？”他开口，发觉自己的喉咙也在作痛，嗓音变得低哑，“抱歉，我睡过头了……唔！”
荒宽大的手掌覆在一目连额头上，掌心温热，“你发烧了。”
“大概是昨晚着凉了。我不要紧的，荒先生，您先去救女王陛下吧。我会御风的魔法，很快就能追上您。”
荒对这些话置若罔闻。他帮一目连把披风裹紧，又握了握他的手：“冷吗？”
一目连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。他本打算说“不冷”，抬起眼帘却对上荒的眸子，平静，柔和，像是黄昏时分的天空，又带着一分近似于垂怜的情感。于是他脱口而出：“我冷。”
话音落下，一目连听到荒很轻地叹气，接着就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被人拥进怀里。他愣了一下，感到脸颊发烫，“荒先生……？”
“虽然你可能不太情愿，但是，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荒的呼吸也有一点烫，“我没有带更多保暖的衣服，你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用魔法取暖。”
一目连试着挣脱荒坐起来：“我可以用魔法生个火，没关系的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
“我真的可以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
面对荒不容反驳的语气，一目连最终放弃了挣扎。他窝在荒怀里，咕哝道：“会传染的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很健康，不像你这么容易生病。”
嗯……这么说来也是。荒的个子这么高，身材还十分匀称，力气似乎也很大，单是用手臂圈着一目连，就让他觉得踏实。头痛依然在作祟，一目连感到浓重的困意，“荒先生，我可以睡一会吗？”
荒略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睡吧。”
一目连闭上眼睛，乖巧而安静地蜷缩在荒怀里，将脸颊靠在他胸口。山洞内空荡荡的，偶尔有风在岩壁上吹起回声，像是在吟诵某种咒语。过了一会，一目连忽然说：“荒先生……”
“嗯？”荒重复拍抚他肩膀的动作，“睡不着吗？”
“几天之前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你叫我‘毛茸茸’。”
“我记得。因为你看上去确实毛茸茸的。”
一目连笑了笑，“我的身体不太好，畏寒，总爱生病，尤其在冬天，或者下雨的时候……所以我总是穿很厚的衣服，就像这件毛茸茸的大衣，我有很多件类似的……”
荒“嗯”了一声，用斗篷把他裹得更紧。
“然后，魔法学校的同学总是叫我‘毛茸茸的魔法师’。”
“毛茸茸的魔法师？”
“是啊。”一目连皱了皱鼻子，声音闷闷的，“他们还说，我的性格也软，好欺负，受了气不会还手，像小动物一样……”
荒不禁笑了。一目连确实像只软绵绵的小兽，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侵略性。重点是……摸起来真的毛茸茸的。衣服也是，头发也是，甚至脸颊也软软的，让人总想捏一把。荒心猿意马地揉了揉一目连的刘海，发觉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，眉头舒展开来，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轻盈。
“一目连？”
没有反应。
“一目……”
算了，真的睡熟了。
04
一目连从沉睡中醒来时，荒的斗篷还裹在身上，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他的人了——看样子已经先一步离开。倒也难怪，自己偏偏这时候发烧，太拖后腿了。一目连默默地将那件宽大的斗篷收好，思忖着要怎么还回去，毕竟，平白拿人家的东西总是不好。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荒会不会已经成功救出女王陛下了呢？或许吧，毕竟荒看上去非常强大。
“——醒了？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，一目连怔了一下，继而惊喜地发现荒正站在洞口，“荒先生！”
“看起来精神不错。”荒走看着一目连朝自己走来，摘掉手套摸了摸他的额头，“烧也退了。”
“荒先生……”一目连从他的眼眸里辨识出笑意，“我以为您先走了。”
荒收回手去，表情重新变得平静：“我答应你要同行的。”
一目连忙说：“我已经没事了，我们现在就出发吧！”
“不行，你还没完全恢复体力。”荒把他拉回山洞里面，“而且现在太晚了，天黑之后只会更冷……笑什么？”
一目连用力摇头，“没什么——那我们休息一晚，明早再走吧。”
“帮我生火。”荒挽起袖子，“刚才捉了两只山鸡，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。”
一目连这才注意到那两只被捆住翅膀、歪倒在地上胡乱扑腾的山鸡，“您会做饭？”
“当然。”荒笃定地回答，“不用担心。”
一目连在荒准备好的木柴上生好了火，而后乖巧地抱起膝盖坐在一边。看着荒颇为熟练地处理山鸡肉，他摸了摸鼻梁，道：“连累您挨饿了。您肯定一直忙着照顾我。”
“我不饿。”荒说，但是话音未落，肚子就极不给面子地咕噜咕噜叫起来。一目连忍不住笑出了声，怕荒难为情，又忙咳嗽几下，压抑住继续笑的冲动。过一会偷偷瞟过去时，荒的脸颊竟然还有些泛红，不知道是火光所映，还是真的难为情了。
“烤好了，你来尝尝。”
“天哪，荒……”
“不好吃吗？”
“非常好吃！”好吃得一目连把敬语都一起吞进了肚子。
荒很快解决了自己那份晚餐，而后悠然自得地支起下巴，看着一目连卖力地去啃烤肉。他翘起的发尾随着动作一抖一抖，可爱极了——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像小动物。
毛茸茸的小动物。
“荒先生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脸上。”一目连指指自己的脸颊，“沾到灰了。”
荒伸手胡乱抹了一把，整张脸瞬间变得更加不堪入目。一目连忍不住起身凑到他面前，“我来。”
“……很滑稽吗？”
荒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郁闷，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。一目连帮他把脸上的灰擦干净，柔柔地道：“不，非常帅——好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
一目连回以微笑。
“去休息吧，明早我们继续走。”荒将目光移向一边，“我们已经接近这片森林的中心了，应该很快就能见到……女王陛下。”
05
越向森林深处走去，四周就越显得静谧，层层叠叠的树冠仿佛壁垒，隔绝了一切杂音。荒与一目连在林中小心翼翼地跋涉，生怕惊动栖息在附近的野兽。
发过烧后，一目连的体力还是差了些，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休息。他的里衣被汗水浸湿，额前的碎发也有些凌乱，扶住一棵粗壮的树微微喘息。低下头时，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，亮晶晶地消失在脚下的草丛里。一目连自觉狼狈，于是抿了抿嘴唇，问站在一旁的荒：“荒先生，我看起来……还可以吗？”
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，恰好有片光斑落在一目连脸上，照得他眼尾泛红，有种隐约的妩媚。荒似乎明白了什么，于是投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，“你爱慕着陛下？”
“不，我，我只是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——我只是很感激陛下。”
“感激？”听上去是个莫名其妙的词汇，“所以，就算知道是恶龙带走了她，你也要来救她？”
“是的。”一目连长舒一口气，眼神温和而坚决，“我必须要来。在我很小的时候，陛下救过我的性命。”
一目连仍能隐约回忆起自己失足落进护城河的那个冬天，河水冰冷刺骨，毫不留情地灌进口中。一目连本来可以逃脱，但身上用以御寒的衣服太厚太重，吸过水后拉着他不断下坠。他以为自己忘了是什么时候，有个温柔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，他睁开朦胧的眼睛，只看见对方白雪一样的长发，还有身后的仪仗队。仪仗队中的众人穿着整洁的礼服，高举的华盖上则以金线绣着皇室的徽章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只是，事情过去太久了，一目连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救了他的人是不是女王陛下。
陛下当时好像叫他……叫他什么来着？
“如果你真的看到了那种规模的仪仗队，救你的人应该是王储没错。”听完一目连的讲述，荒残酷地点破他的幻想，“但你要怎么肯定那就是当今的陛下？先王留下的子嗣不止一位，你说的这位王储说不定已经死在王位斗争中了。”
一目连垂下眼帘，攥紧了自己的衣襟，“我就是觉得……”
荒似乎还要说些什么，林中忽然扬起一阵烈风，将树木吹得噼啪作响，被折断的细小枝叶扑扑簌簌往下掉。一目连被风吹起的沙尘迷了眼睛，回过神时，一只通体黑色的巨龙轰然降落在面前，龙眼猩红而鲜艳，像是盛满了杀戮的念头。
那只抓走了女王陛下的恶龙，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。一目连惊诧地后退几步，勉强将身形稳住，正要念动咒语，却被荒拦下了。
“荒先生？”
风止息了，除去几声鸟鸣，一切重归于寂静。荒走近那只巨龙，“它不是坏角色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难道不是它？告示上说的那头恶龙，外貌明明就是这样的啊。
巨龙似乎察觉到了一目连的敌意，张开身后的双翼，冲他发出低吼。荒抬起手拍了拍它：“没事的，老朋友，别紧张。”
一目连看着荒安抚那头体型硕大的恶龙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，月亮从东方的天空升起，正是一轮浑圆的皎白。“一目连，你不是要来救被抓走的女王陛下吗。”夜色之中，荒的发丝泛着温润的光泽，仿佛要与月光融为一体，“我就是‘女王陛下’。”
一目连的表情僵在脸上。他颤抖着嘴唇，半晌才不敢相信地憋出一句：“您说什么？”
“就如你所知，最高统治者生来拥有占星的能力，这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运，所以世代国王的身份都是极为机密的，普通人甚至无法知道国王的长相。”荒缓缓道来，“至于你们所说的‘恶龙’，其实是世代守护国王的契约兽。它最近状态不好，我才带它回到栖息地来调养一阵子。”
一目连愣愣地重复着自己在坊间听过无数次的话：“国王陛下十分貌美……”
“我小时候……还是皇储的时候，确实在公共场合露过面。”荒在胸口偏下的位置比了比，“当时我只有这么高，很瘦，穿着宽大的袍子，也看不出身材，可能是因为那样，你才觉得我是女孩子吧。”
“那，救我的人……确实是您。”
话音落罢，荒的表情柔软了几分。“是我。”他说，“是我救了你。”
“是您先叫我‘毛茸茸’的。”
“是我先叫的。”
一目连感到眼眶有湿润的触觉。他朝荒走去，指尖紧紧攥在拳心，“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吗？”
“——不能算是一切。”
“那，这个呢？”
一目连说着，踮起脚在荒下颌处吻了一吻。而荒笑着回吻他，用双臂将他拥在怀中，直到自己能感受他心脏的跳动。“是，也不是。”他说。
一目连被吻得晕晕乎乎，只能伏在荒胸口，用毛茸茸的发顶蹭他的颈窝，“您真是狡猾。”
四周很静，层层密林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，连光线也变得暗弱而柔软。这光线如流水般从枝叶空隙中泻下，照着一目连绯红的耳尖。荒感到有个声音在告诉他，应该把一目连留下。他想，也许可以破格录取这位魔法师做自己的贴身护卫，或者是秘书官，或者随便什么都好。但是当下，他只温和地笑着，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，嘴上则不动声色地道：“彼此彼此。”
